除夕夜,母亲照例给全家人做上一桌好菜,第一道热菜定是炒年糕。
这几年,母亲学会了新式做法,用海鲜当配料炒年糕。她把螃蟹或皮皮虾切成小块,倒进炸着姜片的油锅里翻转,放进上好的年糕,浇上打成碎花的鸡蛋,洒点料酒,烧熟后,抖十几条寸把长的绿葱,再盛到扁平的大盘中。白年糕热气直冒,红、黄、绿夹杂,色彩煞是分明。那时,香气便从后厨的角角落落渗出,弥散到每个房间。
母亲端着海鲜年糕,穿过堂屋门,往摆在客厅的餐桌走去,高声呼喊,“年糕好咯,快来吃摆酒诶。”她把年糕放在摆满冷盘的餐桌正中,笑着说,“年年高,年年高啊。”父亲马上附和,也高声说,“年年高,一家人年年高噢!”我们伸出筷子夹螃蟹脚、皮皮虾、糯年糕,食物未到嘴边,“年年高”已说了一遍。海鲜味道渗进年糕中,咬上一口,似乎整个大海的鲜美都落肚了。
过年吃年糕,说“年年高”,在我家几十年不变。
小时候,我们盼过年。一过腊月小年夜,母亲便挑着几十斤糯米和晚粳米到村口碾米房做年糕。祖母说混进糯米的年糕好吃,每年种稻时,父亲都会特意留出一小块地种点糯米稻。
碾米房只在年底做几天年糕,被人气、热气笼罩着,似乎春天提前降临了。大人们把米倒进碾米斗,机器一动,米粉就往下泻。蒸笼里蒸着米粉,米香氤氲。蒸熟的米粉稍微晾几分钟,就被搬到年糕斗里,按钮一开,年糕像浓稠的牛奶,缓缓地挂下来。母亲剪下半条年糕递给我,说,“趁热好吃。”
柔嫩的年糕卧在我手心,温暖着冰凉的小手,我轻轻咬下,掺了糯米的年糕,细腻,光滑,嚼劲足。
冬日,浙南的时令蔬菜——盘菜上市了。盘菜是块茎类植物,被霜冻过,肉嫩,味甜,是家乡瑞安的特色蔬菜。母亲买了几十斤盘菜,摆在厨房地板上。
母亲把盘菜和年糕切成大小相当的长条,她要烧一道拿手菜。除夕夜,母亲端上盘菜年糕,起头说,“年年高,年年高!”我们姐弟夹了一块又一块,分不出是年糕,还是盘菜,但一样甜糯、美味。
屋外,鞭炮噼啪地响,夜空中,新年的希望绚丽地绽放。
作者简介:
沈小玲,杭州市钱塘区文联党组成员、副主席,区作家协会主席。中国作家协会会员,浙江省特级教师,全国模范教师,全国教育系统巾帼建功标兵,浙江省文联系统成绩突出个人,浙江省第十次党代会代表,浙江省第十一、十二、十三届人大代表。
作品多次入选浙江文化艺术发展基金项目;多篇散文发表在《人民日报》《文艺报》《读者》等报刊杂志上,并入选《人民日报散文精选》等书籍,被应用于中小学考试阅读题;出版散文集《运河2500年》《一朵花的神话》《风过小铃》等。